兩人自村頭走了出來，許昭昭擡頭看了看漸漸高升的太陽，用手扇風道：“齊夙，我們現在去哪兒？”

齊夙道：“去村尾問問。”

六月的太陽即便不是正午，也格外毒辣，兩人盡量挑著樹蔭下走，不多時來到了村尾。

一處門口，兩個老人正在門前的樹蔭下乘著涼，那樹是一棵不算太高的果樹，樹葉寬大濃密，因此將陽光完全阻隔。

齊夙快步上前，走到樹蔭下扇了扇風，朝兩位老人道：“日頭毒辣，向兩位討個陰涼地歇上片刻，還望兩位見諒。”

“沒事的，坐吧坐吧！”開口說話的老人正露著膀子搖著蒲扇，他的臉上帶著笑意，順勢拿了兩個小板凳遞給齊夙。

齊夙接過道了謝，四下看了看道：“老人的兒女不在嗎？”

那方才遞凳子的老人樂呵呵道：“我兒子早先上山了，這會兒啊也快回來了，女兒也回她自己家了。”

齊夙點點頭，看著邊上玩著樹葉的許昭昭，道：“別玩了，當心有蟲子。”

許昭昭當即把樹葉丟的遠遠，氣鼓鼓的看著齊夙。

她這模樣逗樂了兩個老人，一邊的老婆婆道：“這小丫頭生的真水靈，你們這大熱天的在外面跑，還是別給曬黑了呀！”

許昭昭嘻嘻一笑，脆生生的應道：“不怕不怕，能曬黑就能捂白！”

許是她的模樣討了兩個老人歡喜，那老婆婆又道：“我閨女從前也跟她一樣，只是嫁了人脾氣收斂了很多。”

齊夙道：“您的閨女？”

老婆婆道：“就嫁在東月村了，所幸兩邊隔得不遠，她也隔三差五的回來看我們！”

齊夙若有所思點點頭，擡頭看向碧綠的果樹樹冠，此時枝條上還掛著青色的果子，這果樹枝條有些細，故而只是半個拳頭大的果子便使得枝條下垂。

見齊夙擡頭看著果樹，先前的遞凳子的老人開了口：“你對這果樹很感興趣？”

齊夙道：“從前不曾見過，覺得新鮮。”

那老人呵呵一笑，話語間帶著些許驕傲：“這是我早些年間外出帶回來的，伺候了大半年才活下來的，我家閨女喜歡吃這個，偏偏不喜歡吃熟透的，就喜歡半青不紅的！哈哈哈！”

許昭昭微微“啊”了一聲，伸手拽了拽齊夙的衣袖，好死不死的將他放在衣袖了的果子抖了出來。

那個果子咕嚕嚕滾了出去，一直撞到了老人的板凳腿兒才停下來。

“咦？”老人撿起果子很是疑惑，而後開口道：“這個果子……你們從哪裏得來的？”

他臉上的笑意微微收斂，看了看身邊的老婆婆，後者同樣疑惑。

“路上撿的，怎麽了？”齊夙看兩人神色覺得有些奇怪，而後接過果子看了看，倒是沒看出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。

“這個果子……”那老婆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看的兩人更加奇怪，不等許昭昭催促，她便接著說道：“這個果子，是我家閨女昨日上午離開時，我們摘給她，她說路上吃的。”

許昭昭驚愕道：“這樣也能認出來？”

那老婆婆似有些不好意思，猶豫了片刻才開口：“今年果子熟的晚，我們就只摘了這一個給她，這上面的兩個小斑點，我們是記得的。”

她說完，那老人接了話：“我們當時還在說，就一個還是不好的，因此也就記下了。”

見兩位老人捏著個果子黯然神傷，許昭昭有些不解的看向齊夙，只聽他輕聲道：“老人家或許多慮了，興許只是不小心掉在地上的。”

聞言，那兩個老人神色才稍稍好些，小心問道：“真的不是扔的嗎？”

這小心翼翼的語氣讓齊夙有些哭笑不得，都說老人與孩子一般，現在看來錯不了了。

齊夙道：“不是，若是扔的必定扔的遠遠的，而這果子就在路邊的草叢裏，或許是著急趕路掉下來了。”

看了看樹蔭外陽光，齊夙眉頭微擰，而後起身朝兩人道：“我們還有些事要做，就不叨擾老人家了，許昭昭，走了。”

伸手拎起凳子上的許昭昭，齊夙微微低頭躲避刺眼的陽光，腳下的步子也快了不少。

縣衙大堂

回到縣衙許昭昭就在大叫熱死了，急匆匆奔去後院洗臉。

齊夙掃了一眼西側空蕩蕩的走廊，快步走了過去，在走廊的盡頭看見了正走出來的瀾滄。

見瀾滄神色如常，齊夙問道：“可看出了什麽？”

瀾滄道：“年歲不會太大也不會太小，應該是個青年人，因為燒灼的太厲害，死亡時間不好判斷，但看現在這天氣應該是近三日之內，不會再多了。”

時間上的範圍有些大，但這些倒是足夠了，見瀾滄仍未有什麽動作，齊夙道：“可還有什麽？”

瀾滄道：“我劃開了屍體的腹部，內裏完好無損，絕不可能是雷劈所致，這一點可以確定了。”

齊夙道：“如此天災一條可以排除了，現下就只剩下殺人的動機了。”

“如此殺人毀屍多半是為了掩飾真相。”見齊夙盯著一處看，瀾滄道：“你們有什麽收獲嗎？”

齊夙仍有思緒纏心，故而答到：“有一些，但目前還不能斷定。”

瀾滄沒去多問，而是有些嫌棄道：“眼下天氣炎熱，屍體很快就會腐爛遭惹蠅蟲，你們最好查快一些。”

齊夙點點頭，道：“知曉了，告訴麥子城中不必查探了，死者應該是城外的人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言罷她轉身離開。

齊夙就這樣一直靠在走廊邊的柱子上看著遠處的屋脊，手指時不時敲打腰間長劍的劍鞘。

瀾滄所言與齊夙心中猜測大致重合了，但東月村村長也不像是在說謊，難道真的是猜測錯了嗎？

正想的出神，許昭昭突然從背後拍了他一下，使得其微微一楞，而後轉身卻並沒有看到人，再回頭時許昭昭就站在他面前的圍欄上。

踩上圍欄的許昭昭比齊夙高了一個頭，此時的她正心情甚好的拍著齊夙的頭。

伸手拿下許昭昭作亂的“爪子”，齊夙輕笑道：“你怎麽也學了那些人裝神弄鬼了？”

許昭昭輕嗤一聲，不屑道：“我跟他們那些人可不一樣。”

齊夙道：“哪兒不一樣？”

許昭昭雙手叉腰，氣勢淩然道：“我是好人！”

齊夙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，引得許昭昭不滿道：“你笑什麽？”

齊夙輕咳一聲，道：“沒有人敢說自己是絕對的好，我們只是在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。”

“我自己認為是對的就行？”對於這個回答許昭昭顯得興致勃勃。

齊夙道：“行萬事皆出自本心，若無法分辨對錯，那就只求問心無愧。”

許昭昭似懂非懂的看著他，眼睛依舊清澈，突然那雙眼睛變成了彎月，她笑道：“我以為你會說什麽凡事當依規矩而行，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之類的！”

齊夙抿嘴一笑，道：“不與你說這些了，晚些太陽不毒了再陪我走一趟東月村。”

提到東月村時他臉上的笑意頃刻間消融了，有的只是些許思索。

許昭昭道：“你懷疑那具屍體是今天那老婆婆的閨女？”

“時間上已經大致符合了，還需確認一番。”若非今日走過了東月村他還會肯定，此時倒是不敢確定了。

未時剛過，許昭昭便已在縣衙大門口等候，此時的太陽依舊是熾熱的，這般熱氣升騰烘烤之下，兩人皆覺得有些煩悶。

為了快一些，兩人騎了馬過去，馬蹄踏在還有些濕潤的泥土上，留下深深淺淺的月牙印記，一路往東月村而去。

那老村長依舊坐在大樹底下乘著涼，手裏搖著一把黃色的大蒲扇，身邊的小竹凳上還擺了壺茶水。

見兩人過來，他慢慢起了身，有些疑惑問道：“齊知縣可還有事要問？”

齊夙微微擡手，道：“我想問問您，西月村吳老四家的閨女嫁到了哪處人家？”

老村長輕楞一下，而後嘆了口氣道：“就在這邊門朝南第三家……”

“老人家為何嘆氣？”這老村長神色有些不太對，被問後則搖了搖頭。

“唉……她昨日冒雨跑回來後，整個人就有些瘋癲了。”言罷他還用拐杖敲了敲地上的石頭，又是一口氣嘆了出來。

聞言齊夙眉頭一皺，似不太相信這件事，而後開口問道：“她是昨日冒雨跑回來的？”

老村長點點頭，道：“昨日她回來的時候渾身都濕透了，整個人神情恍惚，我們同她說話她都不答應，只一個勁兒的往家裏跑。”

齊夙接著問道：“那她今日好些了嗎？”

老村長搖搖頭，唉聲嘆氣道：“不僅沒好，反而更加嚴重了，我們今日去看她，她就躲在墻角不出來，發絲淩亂不堪的蹲在地上，誰若是碰她她就一個勁兒的喊叫。”

許昭昭鼓了腮幫子，看向齊夙道：“現在怎麽說？”

齊夙此時也是有些迷茫的，明明都符合了，為什麽人還活著，難道死的另有其人，而她是路過時目睹了現場所以才被嚇瘋的。

兩人本欲離開的，但那老村長突然出聲：“兩位，你們是不是要查那雷劈焦屍一事啊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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